一個在八二三炮戰出生的女人－停不了的

很謝謝大家的關心
關於我嘴角那顆黑黑的不明物體
不是被男人咬
也不是沒洗腳的蒼蠅決定要長住在我的唇上
更不是在我21歲快要22歲的這年突然長出來的大痣
那是我前些天長的皰疹結的痂

除了長皰疹以外
我記得我小時候常常口角炎，不過通常很快就會復原
有一次我印象非常深刻，因為那次嘴角已經爛了十天卻沒有好轉
那時候我才小二或是小三，口角炎那段時間我心情非常不好
因為我嘴角很痛，很難張開嘴吃東西，又加上我大妹的出現
當了八年的獨生女，實在是很難去適應什麼東西都要跟人分享
儘管那時候我大妹已經一歲多，我還是很不擅長當個好姊姊
所以我一直在對我媽耍脾氣!

印象中那天是星期六，我和我媽還有我妹三個人一起去夜市吃牛排
我嘴角明明就很痛，可是我硬要去吃
因為我就是不想要我媽和我妹獨處，我很害怕會錯過什麼事情，
然後我媽就不再愛我了!
我坐在那裡，看到我媽很有耐心的餵我妹，我心裡非常不舒服
於是我開始耍任性，丟下刀叉然後就說:「我不想吃了。」
我媽有點生氣:「不准你浪費食物。」
我已經快要哭出來:「可是我嘴巴很痛阿，而且都沒有好!」
我不知道我媽為什麼要笑
然後她說:「喔~是嘴巴痛喔!這麼久了，該不會是口腔癌吧!?」
她可能以為我會嚇到，就接著說:「那要多吃ㄧ點東西才會好ㄟ，不然要開刀....」
從小我媽就很愛唬爛我，她可能以為這次又會嚇到我什麼的
可是我完全沒有受到驚嚇的樣子，只說:「如果是這樣，可以死掉也很好」
這次換我媽被我嚇到，我永遠都忘不了她那時候的表情
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說這些話，想想那時候我真的很幼稚
我媽接著說:「如果你死掉，那媽媽要怎麼辦?」
我小小聲的說:「反正你還有娟娟」
我不知道是我看錯還是怎樣，我好像看到我媽那時候眼眶突然泛紅
然後她對我說:「不准妳這樣想，你們每個人都是我的心肝寶貝。」

從我有記憶以來，我媽對我都很嚴格，不管是在成績或是品性上
她常常跟我說:「你小時候排八字，那個算命師說你文昌很弱，
不會是讀書的料，但是我不准妳這樣屈服於命運，我要你比別人用功。」
小一第一次考試，我國語數學都考一百分，唯獨自然因為粗心大意
把XX看成OO，整大題被扣分，我只拿了七十二分，
回家以後，我被我媽用藤條打了二十八下，我記得那天我哭的很慘
可是晚上要睡覺前，我媽還拿藥來幫我塗傷口
我那時候還覺得她很假，幹嘛打完我以後又來在那裡假好心
但是被打過一次以後，我一直非常努力的讀書
說實在的，我那時候應該只是想要應付我媽，因為她打人真的很痛。

上了國中，她給了我"三不政策"要我去執行
不染髮，不奇裝異服，不准交男朋友
可是正值叛逆期的我，怎麼可能會乖乖遵守
我和當時的好朋友們一起上網交網友，上網還不夠還要講電話
想當然爾，當月的電話費暴增
我媽一開始試用柔性勸導，她知道叛逆期的小孩不好敎
可是我完全不領情，我看到她因為電話費暴增很生氣
我就越是要惹她生氣，電話越講越多，電話費越來越貴
有一天放學回到家，等待我的就是一頓竹筍大餐
我媽叫我跪下，然後她說:
「我不是一定要打你，但是你的表現真的讓我覺得非打你不可。」
她竹子舉的高高，我已經不敢再看下去，我用想都可以想到接下來會有多痛
可是過了三十秒，我還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
我張開眼睛，看到的不是竹子，而是我媽在哭
我那時候個性很倔強，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

我不知道當媽媽到底是什麼感覺，我媽總是說:「等你有一天當媽媽你就知道了。」
然後我都會回她:「為什麼你現在不能告訴我？」
我想真的就是因為時間還沒有到吧

國中的時候，不管是我媽或者是家裡的長輩對我的期望都非常的高
他們可能都在幻想我會進女中或是二中之類的，可是我完全讓他們失望了
基測考不理想，我知道我不會有好的學校可以念，但我死也不填新中
因為那些老師還有對我期望高的人或是等著看我笑話的人
好像都在那裡等著我，已經準備好要嘲笑我ㄧ番
最後，我講不過我媽，只好乖乖的去讀新中
我作夢也想不到，我媽已經比我早一步去認識班導師sharon
這些我都是到高三畢業才知道的，而且還是sharon告訴我的
她說:「你媽媽真的很愛妳，她知道妳很愛面子，又怕被人家笑，
所以她常常打電話來拜託我，一定要多多關心妳，甚至是給你多一點鼓勵。」
怎麼跟我看到的媽媽不一樣？

高三要填推甄學校的時候，我媽非常反對我離開中部
可是鋼琴老師告訴我媽:「孩子大了，就是要讓她去飛。」
一直到推甄資料要送出去那天，我媽才點頭答應讓我填淡江
後來很順利的考完學測，還通過面試，我真的上了淡江英文系
我不知道我媽後不後悔當時她下的決定，可是我知道她一定是鼓起最大的勇氣
暑假中我都在忙著打工，要上大學的東西都是她幫我準備
她怕我不會搭車，還騎機車帶我到東勢統聯，把車停在麥當勞旁
然後陪我搭車到台北，我們一起搭捷運又轉公車
那天天氣很熱，我精神狀況又很差，一路上都是她拉著我在走路
邊走邊說:「你有記得路嗎?...以後你都要自己來了」

終於到了我真的要自己上台北的那天，她開車載我到東勢統聯
然後把我一個人丟在那裡，只說了「路上小心」就把車開走了
我那時候心裡還在埋怨她很狠心，也不會等我車來了再走
到了宿舍，我的櫃子被鎖住打不開，可是東西又都在裡面
我不知道要怎麼辦，只好打電話跟我媽求救
那是我第一次離家這麼遠，我ㄧ聽到她的聲音就快要擋不住我的眼淚
我只知道她很緊張，一直幫我想辦法，可是我從來沒有去想像過她當時的心情
就在我第一次從淡水返家，我去平常去的早餐店吃早餐
那個叔叔一看到我，馬上就跟我說:「吼~你終於回來了，你媽都快想死妳了。」
我心裡還在想:「怎麼可能？她明明就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」
然後那叔叔又說:「你媽每天來吃早餐一講到你就在哭，她說她很捨不得你離家這麼遠
而且你那天宿舍櫃子打不開，她急到都想直接開車衝上台北了。」

這就是我媽。
和她相處了二十幾年，我總算是有點懂她了
雖然她平常看起來都很樂觀活潑，可是我知道她常常晚上一個人偷哭
有苦寧願自己擔，也不要讓我們四個小孩煩惱
遇到很多難過的事情，她表面上看起來還是很堅強
直到有一次我幫她出氣，依她以前的管教方式，早就把我海扁一頓了
但是她並沒有怪罪我的無禮或是不成熟
而是在我面前崩潰大哭，那是我第二次看到我媽哭
也是第二次我和她一起抱頭痛哭

賣滷味以後，她就像個陀螺一樣，每天從早忙到晚
有一陣子，我真的很想要幫她分擔一些什麼，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比較好
我唯一想出來的方法就是休學!
那天下午，我跟她提起這件事，可是我不敢看著她
因為我早就有心理準備，很有可能我會挨來一頓罵或是責怪之類的..
結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
那是我第三次看到我媽哭。
她告訴我:「我賣滷味就是要賺錢讓妳們讀書，妳現在跟我說妳想休學，
那我賣滷味還有什麼意義?」
聽她說完，我的眼淚就開始不聽使喚了
她要我答應她，不准再有休學的念頭，我只好乖乖答應她

有時候會對她有埋怨，說她對我很嚴格或是沒有給我足夠的自由
可是埋怨歸埋怨，她終究還是我媽，那個很愛我的媽媽
有好吃的東西，她會想到我們，明明自己也很喜歡吃
可是嘴巴上都會說:「我不想吃了，我在減肥，你們吃吧!」

從去年就聽到她在那邊說她的鞋子壞掉了，是一雙穿了不知道幾年的鞋子
破了又縫，縫了又補，已經快要數不清這樣重複了幾次
終於她現在可以買鞋也有機會可以買鞋
昨天她帶我們去一中街買鞋子，她答應我妹他們要買一雙好的鞋子給她們穿
我以為我媽會限定價錢，譬如說每個人只能買1500以下之類的
可是她完全沒有提起這件事，於是我們大開買戒...
等我們四個人都挑完鞋子以後，她卻說她不買了
她嘴巴上說她沒有看到喜歡的，可是我知道她在想什麼

我高中的時候，買了一雙白色的nike鞋，穿了三年前面有點開花
上了大學以後也很少有機會穿到它，所以他就一直躺在我們的鞋櫃裡
昨天晚上我在讀書，她走進我的房間問我:「你那雙白色的nike還要穿嗎?」
我以為她是要拿去創世基金會什麼的，因為她之前一直提到要把不能穿的東西送出去
然後我回她:「那個前面有點開花，我上次穿，走路還差點跌倒。」
她說:「只是開花喔?那我拿去補一補，給我穿好嗎?」
我聽了心裡真的很酸，也覺得自己很無能，回她:「隨便妳」就繼續看書
等她走回房間以後，我就忍不住哭了

這就是我媽。
寧願自己省吃儉用，讓小孩子用好的吃好的穿好的...
其實本來一開始想買鞋子的並不是我們

前陣子我站在我媽的後面，發現她白頭髮變多
(她以前還在得意自己到了四十幾歲都還沒長過白頭髮)
我這時才發現，她好像真的老了。

她之前跟我說:「有個老師說我會活到八十四歲，
到時候妳就六十歲了，說不定你還有孫子。」
可是我現在覺得八十四歲一點都不夠!

不一定要很有錢才可以孝順父母
孝順有很多種方式，可以選擇你能力可及的那種
我每星期回家，也可以算是一種
但是我現在更渴望快點賺大錢，因為我不想要他們再這麼辛苦

小時候我媽騎機車載我，我在後面都抱的非常緊，深怕她忘記我的存在
然候我媽都會唱歌給我聽，我以前聽不懂台語，可是我會唱雙人枕頭
「雙人枕頭若無你也會孤單，棉被加厚若無你亦會畏寒，
你是我，你是我，生命的溫泉.....」
雖然這是一首男女對唱的歌，可是這個歌詞也是我想要跟我媽說的話

每次過馬路，她都會伸出手牽我們，有時候我們會用力甩開
然後跟她說:「我們已經長大，你可以不用牽我們了。」
她都會回我們:「不管你們現在幾歲，就算你們六十歲，你們永遠都是我的小孩
我八十四歲要過馬路的時候，還是會牽著你們的手。」

我希望他們都可以活到一百歲!
當新社鄉年紀最大也是最健康的人瑞